此后的日子,屠先生隔三差五,还是会来看一眼墨画,以防他闹出什么幺蛾子。
但这种监视,间隔的时间越来越久。
墨画“自由活动”的机会,也越来越多。
除了最深处的迷宫,墨画没去过,也不太敢去。
外缘的地方,几乎都被他逛了个遍,阵枢的结构,也被他研究了个七七八八。
那些错综的迷宫,蠕动的血肉,一模一样的骨墙,在别人眼里,或许血腥压抑,根本分辨不清。
但在墨画眼里,熟悉得真的跟自己“家”一样了。
他只瞄一眼,根据血肉气息,以及内在的阵纹,便能知道,哪块血肉对应的是迷宫什么方位。
透过现象,窥其阵法本质。
根据阵纹,辨其方位格局。
知人所不知,这就是阵师的强大之处。
而屠先生出现的频率,越来越低,似乎越来越忙,墨画便猜测,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。
“玄天北斗七星阵……”
墨画低声念叨着。
这个名字,是他从屠先生口中听来的。
似乎这些时日,也正是这副玄天北斗七星阵,在给屠先生以极大的压力,让他神色凝重,无心他顾。
“七星……”
墨画皱眉,渐渐回想起,当初在太虚门上阵法课时,荀老先生讲解的那些阵法知识:
“七星阵法,乃阵法大类,是依据北斗天枢、天璇、天玑、天权、玉衡、开阳、摇光七星格局,凝练天象星纹,从而构成的阵法。”
“道廷七阁,便以北斗七星命名。”
“所以,七星阵法的正统传承,在道廷中央的七阁,以及与七阁并立的钦天监。”
“这类阵法,洞察天象,衍算天机,学到精深之处,可掌控星象之力……”
“属于道廷机密阵法,涉及天象和衍算,极其艰深,不是一般修士,乃至一般阵师能参悟的。”
“你们此生,大概率是没机会学的,而且即便学了,估计也学不会……”
墨画心中沉吟。
“道廷秘传阵法……洞察天象,衍算天机,借天地星辰之力……”
“这是道廷出手了?”
“有天机修士,借道廷七星阵法,在制衡荒天血祭大阵,遏制邪气蔓延,给屠先生施压?”
墨画觉得很有可能。
就是不知,这些天机修士都是谁。
还有就是,这七星阵法,不知自己哪天能不能,也搞一副来学学……
“七星阵法啊。”
墨画眼馋得不行。
不过,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。
墨画目光微闪。
如今屠先生,受到道廷一方的制衡,受到七星阵的压制,墨画凭直觉上能感知到,这是一个好机会。
机会可能稍纵即逝,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,做点什么。
可做什么?
墨画皱眉,思索片刻后,渐渐有了想法。
下一次,屠先生又来问他阵法进度的时候,墨画就不装了,他摊牌了:
“屠先生,我学会了。”
屠先生一怔,“什么?”
墨画点头道:“您教给我的,荒天血祭的阵枢,我都学会了。”
屠先生瞳孔骤然一颤,看着墨画,神情渐渐冷漠。
他的确是想教墨画阵法。
但他的本意,是给墨画增加难度,让墨画面临阵法参悟的困境,经受不住诱惑,一点点突破底线,最终习惯,并彻底依赖以人血和人皮画阵法,完成从乾学“阵道魁首”,向大荒“邪阵天才”的蜕变。
阵法是“诱饵”,诱饵下面,有个大坑。
可墨画直接跳过大坑,把他的“饵”给吃了。
这倒也没什么。
既然撒饵,自然就有了被吃饵的觉悟。
但现在恰好有一件,只有吃了“饵”的墨画,才能帮他做到的事。
墨画若能帮忙,也的确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。
这本是好事,但这一切坏就坏在,太过巧合了。
巧合得,让屠先生有一种,被一脸单纯的墨画“算计”了的感觉。
屠先生看着墨画。
那一双眼眸越清澈,就越透着一丝诡异,让屠先生心中不适。
墨画在他心中的印象,也越来越古怪。
屠先生死灰的眸子,就这样注视着墨画,良久之后,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,只敷衍说了句,“阵法博大精深,你继续学”就离开了。
可他离开了,不找墨画帮忙,并不意味着,问题就不存在了。
玄天北斗七星阵的星芒,就悬在天边。
屠先生如鲠在喉。
甚至不只是七星阵,血祭大阵内,一群魔头,也开始发生骚乱,人心浮动。
几日后,又一次万魔会上。
阴尸谷的羽化老魔,便质问屠先生:“神主究竟何时复生?”
魔剑门的羽化魔头,也声音枯哑道:“拖得太久了,我魔剑门等不了那么久。”
正魔两道厮杀惨烈,可偏偏正道势大,每多拖延一日,便有魔剑门的弟子死掉。
阴尸谷还有行尸,铁尸去当炮灰。
他们魔剑门,死的可都是一个一个,与魔剑共鸣的剑奴弟子。
如今魔道衰微,收弟子不易,他们也经不起这么耗。
上官望没说什么,但也一脸沉郁,看着屠先生。
屠先生只能道:“快了。”
阴尸谷羽化冷笑,“十日之前,你是这么说的。甚至二十日之前,你也这么说过。”
“如今七星高悬,大阵阻滞,屠先生……”一双死腐之中带青色的眼眸,看向屠先生,透着怨毒,“你究竟,想怎么办?”
满堂魔修,全都看着屠先生。
若在平日里,他们决计不敢如此“逼宫”。
但眼下,乾学老祖坐镇,世家宗门修士如云,道廷司鹰犬成群,如此强敌伺服于外,血祭的进度一再被拖延,进展缓慢。
再这么拖下去,他们全都得死。
屠先生神情冰冷。
一众魔头癫狂贪婪,不服管束,唯有神主复生,才能兑现约定。
同样,也唯有神主复生,才能以神主威名,镇压他们。
再拖下去,这群魔修,自己就会生出暴乱。
眼下唯有一人,能解决他的问题。
也唯有一人,能助神主“复生”。
但是……
从直觉上,屠先生心中还是顾忌重重,甚至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。
这份忌惮,有些莫名其妙,甚至屠先生他自己都不知道,自己到底在忌惮墨画什么。
寄生的神明,被圣物封住了。
神识虽强,但也只是跟同境界比。
甚至,他的修为都只有筑基。
自己堂堂羽化,到底忌惮他这个筑基什么?
屠先生心中觉得多少有些荒谬,但却忍不住皱眉,心中耿介,久久下不定决心。
这次万魔会,自然不欢而散。
戾气在这些魔修身上涌动,再不宣泄,迟早会暴动,局面也会彻底失控。
回到密室,屠先生孤身一人,独自沉思,可思来想去,最终还是只有一个选择。
外有乾学势力,有道廷司,有玄天北斗七星阵。
内有邪神的催促,有魔修暴乱的隐患。
外忧内患之下,屠先生根本没得选。
必须想尽一切办法,让神主尽快降临。
“至于墨画……”
屠先生摩挲着手里的人皮纸,纸上画着妖魔图,妖魔头上是墨画的脑袋……
“先利用一下吧……”
……
血肉监牢中。
墨画还在画阵法,正觉无聊时,后背突然发寒,转头一看,就见一张死人脸的屠先生,站在他身后,目光漠然。
墨画微惊,“屠先生?”
屠先生淡淡道:“有一件事,要你帮忙。”
墨画疑惑问道:“什么事?”
屠先生微顿,目光冰冷,缓缓道:“我要你,替我画阵法,接引神主复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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