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送躺在床上闭起眼睛,脑海里不由闪过两人对视时的场景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?
瞳眸幽深得像墨,内里藏着许多周送看不懂的情绪。
他本身就是世人眼中望而生畏的深渊,那双眼更是深渊的入口,引诱着人与他共同沉沦。
可今日,周送竟有种自己误打误撞,窥探到了深渊另一面的错觉。
他摇了摇头,赶紧把这种想法甩开。
深渊就是深渊,永远是他需要警惕且远离的深渊。
可即便如此,周送还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想:承德殿的被褥果然比昭云殿的舒服多了。
……
因为承德殿被周送占着,贺止便把奏折都带回了寝宫。
高云看着一反常态的皇帝也不敢多嘴,状若无事地一边向贺止递奏折一边汇报周送的消息。
“六皇子喝了药后便睡下了,承德殿一时没什么动静。”
“嗯。”
贺止又批完一本废话连篇的奏折,随手搁在一旁,揉了揉额角道:“郑勉如何?”
“家里男眷充奴,女眷充妓,走前还让家人见了郑勉一面,也算全了陛下的恩惠。”
“与他关系密切的近日都称病不出,但按照往日行踪查下去,接触最多的便是陈炳之,王千庄,方秋三人。”
“他们都是先皇那一派的人,如今也在为岳尚做事。”
郑勉便是那日在朝上直接被斩杀的臣子,还恰巧被刚来的周送给撞上了。
贺止默默把那三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,嘴里喃喃,“岳尚……”
他勾起唇角,似在感叹:“朝上的老臣还真多啊……”
高云不敢回话,生怕面前这位的疯病又犯了,不过贺止今日心情很好,看高云也顺眼了些。
“接着查,这宫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眼线。”
高云颔首,“是,陛下。”
第4章 野猫
多日的奔波后终于不再提心吊胆,周送在承德殿内睡了个昏天暗地,过上了极其安逸的养病生活。
昂贵的药汁日日进补,贺止也好似把他忘了一般再未来过,以至于周送在承德殿养了三日,精神肉眼可见地变好。
昨日夜里,外头又下了一场雪,周送一早起来便眼巴巴地往外面看。
他刚来时急着面圣,都没好好看一下北麓的雪。
此时他无人看管,也不必忧心性命,周送自然玩心大起,招呼了杜世进来。
杜世走近了问道:“怎么了殿下?”
“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杜世一听这个请求顿时拧起了眉,“可殿下,您的身子还未好全,太医说您不能吹风的。”
周送经过这几日的调养,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,此时胆子便大了起来。
“我已经好多了,就出去一会儿,很快就回来。”
杜世见他神采奕奕,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,不过嘴上还是叮嘱道:“那好吧,奴才陪您去,您一定多穿些。”
周送点点头,任由杜世给他穿得里三层外三层,临走前还把兜帽给他戴上了。
远远望去,周送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。
早在南林时便听闻北麓冬日梅花常盛,但从未亲眼见过,也不知是副怎样的光景。
恰逢今日得空,周送便和杜世往御花园去了。
昨夜雪下得大,此时道路上已铺满了厚厚一层雪,好在有宫人时时清理,倒不至于太过难走。
等他远远瞧见一簇簇红时,便知道御花园已经到了,周送屏退了跟着他的众人,只留杜世在身边。
脚下积雪踩起来绵软得很,或许是宫中无人来赏景,梅树下的雪还未被清扫,周送便在上面踩自己的脚印玩。
杜世在一旁跟着他,压低了声音和他讲述自己知道的八卦。
“殿下,奴才听闻今日在朝堂上,皇上又下令责杀了三人呢。”
周送身形微顿,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出现那日的情景。
半晌,他才又动起来,抿抿唇道:“陛下做事,自有他的道理,如今身在他国,言行可要谨慎。”
“是,奴才知道了。”
杜世倒也麻利地认了错,他看出殿下心情不虞,就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御花园中盛放的各式梅花上。
周送在杜世的介绍下也被勾起些兴趣,他伸出手轻抚过树枝,上头的雪便抖落下来,露出里面梅花嫣红的花瓣。